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上易字第497號
上 訴 人
即自 訴 人 戴志傑
自訴代理人 王逸青律師
上 訴 人
即 被 告 楊益誠
選任辯護人 王琦翔律師
上列上訴人等因被告妨害名譽案件，不服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12
年度自字第6號中華民國113年4月29日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撤銷。
楊益誠無罪。
理 由
一、自訴意旨略以：被告楊益誠與自訴人戴志傑皆為靜宜大學法 律學系教師，詎被告竟基於誹謗之各別犯意，分別為以下行 為：
㈠於民國111年10月26日12時10分許，在靜宜大學法律學系召開 （按應係111學年度第1學期）第5次系務會議中討論高中生 至靜宜大學參訪時應如何提供「又酷又好玩」的活動時， ⒈被告向在場之自訴人、法律學系教師及職員指稱：「『老師我 要上廁所，不行』，告老師（大聲）！，妨害人權啊！」、『 書借給我看啊好不好？不行！我老師勒！』，告老師（大聲 ）！就直接這樣玩上去齁！戴志傑先生就這樣玩過了齁！然 後還公然批判學生不對齁！」、「對啊！你要跟學生借東西 來看，結果學生不借給你看，你一直在系上講說『偶老師餒 ！我老師餒！什麼叫使用借貸！』」、「嗯，很清楚，因為 你專門都在桶人家！」（見自訴人所提附件一）。被告不實 指控自訴人對學生行使威權及壓迫行為，足以毀損自訴人的 名譽。
⒉會議進行中，自訴人僅係建議由被告來主導及安排這次「又 酷又好玩的活動」，未料，被告心生不滿竟然陳述「你（即 自訴人）檢舉我師生戀哪～」，導致其遭學校調查（見自訴 人所提附件二），足以毀損自訴人的名譽。
㈡於111年3月9日12時31分許，在靜宜大學法律學系召開110學 年度第2學期第1次系務會議時，被告向在場之法律學系教師
及職員指稱：「幹，陳○○（完整姓名詳卷，下同）愛的是戴 志傑，不是我好不好！」、「你娘勒！你娘勒，然後他們兩 個在一起，我都在那冷眼旁觀，他媽的，還說我，說我他媽 的跟她有什麼上床有什麼一腿的，他媽的，我只是忍下來不 講話而已，害陳○○今天看到我臉都紅都跑掉有夠扯的，實在 是有夠過分的，供三小！」、「然後，他後來掩護陳○○掩護 到這種境界，我也都沒什麼講話了，甚至有一大堆都可以… 送教評會了，真是的」等語（見自訴人所提附件三），指摘 自訴人與研究生陳○○有交往，不僅嚴重毀損自訴人及該名學 生之名譽，且利用自訴人不在會議現場，意圖在老師們及行 政人員面前毀損自訴人名譽。
㈢於111年6月9日13時5分許，在靜宜大學法律學系召開110學年 度第2學期第7次系務會議時，⒈被告向在場之法律學系教師 及職員指稱：「戴志傑老師其實跟陳○○之間的關係，呃，其 實一直都蠻密切的啊，其實一直都蠻密切的…」；⒉「啊，這 也是因為這樣子，所以我對於後來陳○○進入研究所以後有的 人傳說，我跟她有那個那個性關係，其實這個也是戴志傑老 師講的嘛」；⒊「但是不管怎樣，後來其實各位都知道陳○○ 跟戴志傑老師的互動十分的曖昧，嗯，十分曖昧…」；⒋「他 （戴志傑）是我們系上第一個在上課的時候會要求學生教學 評量要評好的老師，而且也暗示，其實就是恐嚇學生說，你 們評量怎麼樣，老師都會知道的老師！」、「然後戴志傑老 師還在上課的時候公開跟學生講說，哎唷，很多東西沒上， 以後債總也是我來上啦，我繼續再教各位啦！用這種方式也 是有點半恐嚇學生，你不要給我怎麼樣，反正因為債總還是 會遇到他」；⒌「然後到他（戴志傑）上民總的第二次的時 候，由於鑑於第1年吼，其實很多東西他上的很爛，其實都 沒準備，所以他第2年稍微準備，可能他第2年準備的時候， 其實就是王○雅那一屆，就是許○源導生班那一屆。嗯，其實 那一屆上課的時候，其實他根本就直接拿補習班的教材在上 …」；⒍「這個違反著作權，其實超級明顯，他（戴志傑）自 己在教著作權，他完全照抄。然後來，呃，後來是有改了， 可是其實今天學生要知道他的教材很多的，有些地方還是直 接就是COPY補習班…」等語（見自訴人所提附件四）。污衊 自訴人與其指導學生陳○○有曖昧關係，又捏造自訴人恐嚇學 生，又指控自訴人所撰之民總教學講義係拷貝補習班，指控 自訴人發生婚外情、捏造散布誹謗被告之言論，威逼學生以 獲取教學評量分數，使用補習班講義，侵害著作權等，嚴重 影響自訴人人格與名譽，也讓老師及行政人員對自訴人產生 負面評價，影響自訴人日後與師生之相處及教學研究等相關
獎勵及升等，足以毀損自訴人名譽。
㈣於111年7月4日10時25分許，在靜宜大學法律學系召開專案會 議時，被告向在場之法律學系教師及職員指稱：「他（戴志 傑）已經在暗示學生，甚至明示學生，討好我，像這樣子… 我們系上學生都知道，要討好戴志傑才能夠這樣啊」、「其 實戴志傑最大的問題是，他上課花一大堆時間在講他自己， 快要下課的時候，才開始講上課的東西，然後才延遲下課， 大家都公幹這點。然後，給分數，給得很明顯，巴結他就過 ，不巴結他就死嘛！…可是上課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講你自己 的，快要下課才開始講課的東西，然後再延遲下課，說我教 學認真！…學生幹不幹他？然後他還跟我導生班說，以後債 總也是我教的，啊你們評量不好的話，以後…」等語（見自 訴人所提附件五），被告要求系上召開此次專案會議，形式 上雖係在討論自訴人身為陳○○之指導教授卻未迴避臺灣菸酒 公司之邀請而命題與閱卷之事，但實質上係要藉由此次自訴 人不在會議現場的機會，再次指控自訴人與陳○○有染，恐嚇 學生將教學評量分數打高，試圖影響參與會議的老師對自訴 人產生負面觀感，毀損自訴人之人格與清譽。
㈤自訴人認被告上開㈠之⒈⒉、㈡、㈢之⒈⒉⒊⒋⒌⒍、㈣涉犯刑法第310條 第1項誹謗罪嫌共10次犯行。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又 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 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次按事實之認定， 應憑證據，如未能發現相當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自不 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為裁判基礎；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 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而無 論直接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 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為有 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之懷疑存 在時，事實審法院復已就其心證上理由予以闡述，敘明其如 何無從為有罪之確信，因而為無罪之判決，尚不得任意指為 違法（最高法院76年度台上字第4986號判決意旨參照）。又 自訴人之自訴，本以使被告受刑事追訴為目的，故其陳述是 否與事實相符，自應調查其他證據，以資審認，苟其所為攻 擊之詞，尚有瑕疵，則在此瑕疵未予究明以前，即不能遽採 為斷罪之基礎（最高法院69年度台上字第1531號判決要旨參 照）。現行刑事訴訟法並無禁止被害人於公訴程序為證人之 規定，自應認被害人在公訴程序中具有證人適格（即證人能 力），然被害人與一般證人不同，其與被告處於絕對相反之 立場，其陳述之目的，在使被告受刑事訴追處罰，內容未必
完全真實，證明力自較一般證人之陳述薄弱。故被害人縱立 於證人地位而為指證及陳述，且其指證、陳述無瑕疵可指， 仍不得作為有罪判決之唯一依據，應調查其他證據以察其是 否與事實相符，亦即仍須有補強證據以擔保其指證、陳述之 真實性，始得採為斷罪之依據（最高法院94年度台上字第33 26號判決意旨參照）。又刑事訴訟法第161條第1項規定檢察 官就被告犯罪事實，應負舉證責任，並指出證明之方法。因 此，檢察官對於起訴之犯罪事實，應負提出證據及說服之實 質舉證責任。倘其所提出之證據，不足為被告有罪之積極證 明，或其指出證明之方法，無從說服法院以形成被告有罪之 心證，基於無罪推定之原則，自應為被告無罪判決之諭知（ 最高法院有92年度台上字第128號判決意旨參照）。於自訴 程序亦然，自訴人自負有與檢察官相同上開提出證據及說服 之實質舉證責任，如無從說服法院以形成被告有罪之心證， 基於無罪推定之原則，仍應為被告無罪判決之諭知。三、復按有罪之判決書應於理由內記載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 及其認定之理由，刑事訴訟法第310條第1款定有明文。而犯 罪事實之認定，係據以確定具體的刑罰權之基礎，自須經嚴 格之證明，故其所憑之證據不僅應具有證據能力，且須經合 法之調查程序，否則即不得作為有罪認定之依據。倘法院審 理之結果，認為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而為無罪之諭知，即無 前揭第154條第2項所謂「應依證據認定」之犯罪事實之存在 。因此，同法第308條前段規定，無罪之判決書只須記載主 文及理由。而其理由之論敘，僅須與卷存證據資料相符，且 與經驗法則、論理法則無違即可，所使用之證據亦不以具有 證據能力者為限，即使不具證據能力之傳聞證據，亦非不得 資為彈劾證據使用。故無罪之判決書，就傳聞證據是否例外 具有證據能力，本無須於理由內論敘說明（最高法院100年 度台上字第2980號判決意旨參照），是以下本院採為認定被 告無罪所使用之證據，不以具有證據能力者為限，且毋庸論 敘所使用之證據是否具有證據能力，合先敘明。四、自訴意旨認被告上開行為涉犯10次誹謗犯行，係以上開4次 會議之錄音光碟及譯文影本、自訴人同意書、系務會議資料 及錄音檔案調取申請狀等件為證。訊據被告固坦承有於前揭 時、地講述上開言論，惟矢口否認有何誹謗之犯意，辯稱： 就一之㈠⒈部分，我只是提案將實際發生的法律個案做為活動 表演，我確實有聽到自訴人在辦公室說「偶老師餒！我老師 餒！」（見原審卷一第313、314頁），這只是「又酷又好玩 」的劇本而已，以前系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改編的，學生跟 我陳述自訴人上課的內容，我再去改編，是我導生班的學生
甲○○跟乙○○跟我說的（見本院卷二第8頁），並提出上證1（ 見本院卷一第53、54頁）為證；就一之㈠⒉部分，於106年間 我因為被檢舉與邱○○（完整姓名詳卷）師生戀的事情而接受 調查，根據檢舉調查那天，我看到自訴人的車出現在調查地 點附近，調查開庭是暑假，沒有老師、學生，只有行政人員 上班，自訴人不是行政人員，為何他在現場，我有看到調查 報告但問答內容並不會寫名字，我用排除的方式認為某個人 應該是自訴人，因此我才推論應該是自訴人檢舉的，在這之 前我們在「又酷又好玩」的會議吵架，他指摘我為何在專案 會議中檢舉他性騷擾，後改稱：他應該是在質疑我檢舉他臺 酒沒有利益迴避的事。那時候我很訝異他怎麼會知道，而且 那又是密件的會議，難道我沒有告訴權，我才質疑他說那你 檢舉我師生戀，我們在對嘴（按應係鬥嘴、拌嘴之意），否 認有誹謗之故意（見本院卷二第19、20頁）；就一之㈡部分 ，我是針對謠言澄清，我跟陳○○沒有關係，為何要說我跟她 上床，罵髒話只是我在發洩情緒（見原審卷一第315頁）， 這些話是在開會前講的，這不是會議紀錄的內容，我並沒有 指摘自訴人，我是因被誣陷，要自清而已。我長期以來都被 耳語我跟陳○○有一腿，這件事情困擾我很久，那時候發生自 訴人被投訴說要實體上課，但他沒有實體上課，他在課堂上 自清，學生（黃○或黃○）提出臉書截圖跟我講自訴人有部分 影射到我，說是我檢舉他沒有實體上課，學生（趙○○）跑來 跟我解釋那時候他們沒有實體上課的緣由，那時候我聽了滿 頭問號，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跟我講這個幹什麼。因為這 件事情，我在系務會議時才會說長期以來我一直被耳語攻擊 ，像這件事情我完全不知情，為何會扯到我，我整個情緒暴 走，我才在會議中自清陳○○跟自訴人的事不甘我的事，陳○○ 大學畢業後曾來我家作客，我知道她愛慕自訴人，陳○○就讀 碩士一年級就擔任自訴人TA兼任學習助理及教學助理，互動 密切，自訴人在系務會議中提名陳○○申請斐陶斐獎學金，自 訴人又請陳○○幫忙帶小孩，在課堂上讓大家都知道，她把自 訴人的小孩帶到課堂上，學生有可能透過幫老師做這些，可 以巴結老師，獲得教育上的利益條件，在教育平等上會有爭 議，我在會議是在講這個，不是指男女朋友的在一起，我說 的掩護及送教評會是指臺灣菸酒案，自訴人沒有利益迴避， 還有陳○○擔任TA的學習助理，及與陳○○之間有無逾越分際等 ，送到教評會是要被懲處了，這之前要在系務會議先提案調 查，這次會議我還沒有提案，其他老師說要有人提案才能處 理，沒有人提案不能處理，才促成我之後的提案（見本院卷 二第9至12頁）；就一之㈢部分，是我要求靜宜大學法律學系
調查自訴人可能涉及違法，提完以後，系上希望我能做說明 （我那時請求調查3件事情，包含自訴人在臉書上發文關於 暑期工讀生抵學分、自訴人迴避案、牽扯性騷擾案件）（見 原審卷一第317頁），傳我跟陳○○有性關係，是學生跟我說 ，我推理出來的，是學生跟我系辦公室的人說我跟陳○○有一 腿，跟她吃飯喝酒，我不記得哪位學生，這是104或105年的 事情，至於半恐嚇、評量、補習班教材違反著作權法的部分 是我導生班學生甲○○、乙○○跟我講的，我自己查證後跟法源 內容相同，只是先後順序顛倒而已，這次我有提案關於自訴 人在臉書PO文章，學生到○○○○有限公司工讀可抵學分有經過 系課程委員會決議嗎、陳○○對自訴人違反性別平等教育法的 性騷擾（以性或性別巴結老師，給她不對等的利益條件，如 帶小孩、獲得TA、斐陶斐獎學金、臺酒案），及違反著作權 法（法源），但自訴人並沒有因為跟陳○○的事情被調查，陳 ○○也沒有因為性騷擾而使自訴人被調查，因為系上專案會議 不想處理這件事情，他們認為證據太薄弱了，我請他們調查 ，他們不調查（見本院卷二第13至17、20至21頁）；就一之 ㈣部分，則係要求法律學系處理學生對自訴人授課之意見， 錄音檔五內也有提到教育部，因為學校沒有適當處理（見原 審卷一第318頁），這些錄音檔及對話紀錄，在上證6、9、1 1、12，學生丙○○、甲○○、乙○○都可以證明，歷年來學生就 丟一大堆錄音檔給我，我那邊累積的不少，學生說自訴人上 了3個小時的課，但沒講多少內容，學生上課本來就會錄音 ，只是因為很生氣，之後才寄給我音檔（見本院卷二第17至 19頁），並提出上證6、11、12（見本院卷一第267、269頁 ；本院卷二第59至67頁）、上證9（見本院卷一第318-3頁） 、上證10、13（見本院卷二第31至35、69至72頁）為證。其 辯護人為被告辯護意旨略以：被告是在不公開且只有特定老 師參與之系務會議發表言論，主觀上並無散布於眾之意圖， 且被告上開所述，或有相當理由確信為真實，並非不實指控 ，或涉及學生權益與系上名聲維護始提出討論，均無誹謗之 故意等語。
五、言論自由為人民之基本權利，憲法第11條有明文保障，國家 應給予最大限度之維護，俾其實現自我、溝通意見、追求真 理及監督各種政治或社會活動之功能得以發揮。惟為兼顧對 個人名譽、隱私及公共利益之保護，法律尚非不得對言論自 由依其傳播方式為合理之限制。刑法第310條第1項及第2項 之誹謗罪規定，係為保護個人法益而設；至同條第3項前段 規定「對誹謗之事，能證明其為真實者，不罰」，係對所為 言論內容與事實相符者之保障，然非謂指摘或傳述誹謗事項
之行為人，必須自行證明其言論內容確屬真實，始能免於刑 責；若依行為人所提證據資料，足認行為人有相當理由確信 其所言為真實者，即不能以誹謗罪之刑責相繩。又刑法第31 1條規定：「以善意發表言論，而有左列情形之一者，不罰 ：一、因自衛、自辯或保護合法之利益者。二、公務員因職 務而報告者。三、對於可受公評之事，而為適當之評論者。 四、對於中央及地方之會議或法院或公眾集會之記事，而為 適當之載述者。」此係法律就誹謗罪特設之阻卻違法事由， 目的即在維護善意發表意見之自由，亦不生牴觸憲法問題， 司法院大法官會議釋字第509號著有解釋。易言之，該指摘 或傳述誹謗事項之行為人，證明其言論內容是否真實，其證 明強度不必達到客觀之真實，透過「實質（真正）惡意原則 」之檢驗，只要認行為人於發表言論時並非明知所言非真實 而故意捏造虛偽事實，或並非因重大過失或輕率而未探究所 言是否為真實致其陳述與事實不符，皆排除於第310條之處 罰範圍外，認行為人不負相關刑責。因此，行為人就其指摘 或傳述非涉及私德而與公共利益有關之事項，雖不能證明言 論內容為真實，但依其所憑之證據資料，認為行為人有相當 理由確信其為真實，即主觀上有確信「所指摘或傳述之事為 真實」之認識，即欠缺故意，不能以誹謗罪之刑責相繩。即 使表意人於合理查證程序所取得之證據實非真正，如表意人 就該不實證據資料之引用，並未有明知或重大輕率之惡意情 事者，仍應屬不罰之情形。至於表意人是否符合合理查證之 要求，應充分考量憲法保障名譽權與言論自由之旨，依個案 情節為適當之衡量。而不得以此項規定而免除檢察官或自訴 人於訴訟程序中，依法應負行為人故意（明知或重大輕率） 毀損他人名譽之舉證責任。亦即為調和言論自由與名譽保護 之基本權利衝突，於刑法誹謗罪之成立，以「客觀上合理相 信真實」及「合理查證」，作為侵害名譽之阻卻違法事由。 又刑法第311條係關於「意見表達」或對於事物之「評論」 ，所設之阻卻違法事由，目的在維護善意發表意見之自由； 針對特定事項，依個人價值判斷所提出之主觀意見、評論或 批判，此種意見表達，須符合該條第3款「以善意發表言論 ，對於可受公評之事為適當評論」，即所謂「合理評論原則 」之規定，始得據以阻卻違法。易言之，憲法對於「事實陳 述」之言論，係透過「實質（真正）惡意原則」予以保障， 對於「意見表達」之言論，則透過「合理評論原則」，亦即 「以善意發表言論，對於可受公評之事為適當評論」之誹謗 罪阻卻違法事由，賦與絕對保障。在民主多元社會，對於可 受公評之事，即使施以尖酸刻薄之評論，仍應受憲法言論自
由之保障。然而，於言論內容混雜事實陳述及意見表達之情 形，即言論以某項事實為基礎，進而表達個人意見者，應以 該事實為真實，或雖非真實，然已盡合理查證義務，始受言 論自由之保障。且合理查證義務並非以行為人有合理查證言 論之真實性為已足，尚須行為人經合理查證後，有相當理由 確信言論內容為真實者，始得認為符合上開司法院釋字第50 9號解釋揭櫫合理查證義務之意旨。刑法誹謗罪與公然侮辱 罪，同為侵害個人之名譽權，如意圖散布於眾，而指摘或傳 述者，為具體之事實，即為誹謗，如未有具體事實，則為侮 辱。兩者同在保護為個人經營社會群體生活之人格評價不受 不當之惡意詆毀（社會人格、名譽人格），而非保護個人不 因他人之言語表達在精神上、心理上感到難堪或不快（名譽 感情），故行為人所為客觀上對他人負面評價之言詞或舉動 等，縱足以造成該人之難堪或不快，仍須探究行為人與被害 人之性別、年齡、職業等個人條件外，亦應著重行為人與被 害人間之關係、行為時之客觀情狀或語言使用習慣等事項， 依社會一般人對於語言使用之認知，進行客觀之綜合評價， 就所為之用語、語氣、情境、內容及連接之前後文句統整觀 察，不能無視言論之整體脈絡及外在語境，僅著眼於特定之 用語文字斷章取義，更非單依被害人主觀上之感情率爾論斷 。亦即依個案之表意脈絡，表意人故意發表公然貶損他人名 譽之言論，已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經權衡該言論 對他人名譽權之影響，及該言論依其表意脈絡是否有益於公 共事務之思辨，或屬文學、藝術之表現形式，或具學術、專 業領域等正面價值，於個案足認他人之名譽權應優先於表意 人之言論自由而受保障者，始得以刑法處罰之（憲法法庭11 3年度憲判字第3號判決意旨參照）。
六、本院查：
㈠被告分別於前揭靜宜大學法律學系所召開之4次會議，向在場 之法律學系教師及職員口述上開言論乙節，業據被告自承在 卷（見原審卷一第313至318頁；本院卷二第7至21、160至16 2頁），並有自訴人提出前揭4次會議錄音音檔及譯文各1份 （見原審卷一第17至35頁）、靜宜大學112年8月30日靜大人 社（四）字第1120002105號函檢附上開4次會議紀錄（見原 審卷一第343至359頁）、靜宜大學112年10月23日靜大人社 （四）字第1120002561號函檢附被告提出佐證一、佐證二資 料（見原審卷一第405至408頁）、原審112年7月10日審判期 日、113年4月1日審判期日當庭勘驗一之㈠⒈音檔之勘驗結果 附卷（見原審卷一第310頁；原審卷二第46至47頁）可稽， 是以，上開部分事實，堪以認定。又自訴人於111年3月9日
、6月9日、7月4日之系務會議、專案會議均不在場，有上開 各該會議出席人員記載可明，自訴人於111年11月3日取得上 開3次會議之音檔，有自訴人同意書、系務會議、專案會議 資料及錄音檔案調取申請狀在卷（見原審卷一第37、39頁） 可稽，獲悉被告有誹謗嫌疑後，於112年2月21日提出本件自 訴，並未逾越告訴期間，其提起本件自訴，亦屬合法。 ㈡按意圖散布於眾，而指摘或傳述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者， 為誹謗罪，刑法第310條第1項定有明文。所謂散布於眾之意 圖，乃指行為人有將指摘或傳述內容傳播於不特定人或多數 人，使大眾周知之意圖；且所稱「散布於眾」，係指散播傳 布於不特定人或多數人，使大眾得以知悉其內容而言，即行 為人向不特定人或多數人散布指摘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 即已相當；而所謂多數人則包括特定多數人在內，至其人數 應視立法意旨及實際情形，已否達於公然之程度而定。查： 本案被告口述上開一內容之地點，均係在靜宜大學法律學系 所召開之會議，其中111年10月26日之系務會議，除被告與 自訴人外，另有該系教師及職員共計10人與會，111年3月9 日系務會議，除被告外，另有該系教師及職員共計9人與會 ，另111年6月9日系務會議討論提案五時，除被告外，亦有 該系教師及職員共計12人與會（本次系務會議原有14人，惟 於討論提案五時自訴人及葉○民老師即已先離席），又111年 7月4日系務會議（專案會議），除被告外，則有該系教師及 職員7人與會，此有靜宜大學112年8月30日靜大人社（四） 字第1120002105號函檢附上開4次會議紀錄各1份附卷可參。 是以，被告於法律學系系務會議及專案會議中發表上開言論 ，該等會議雖非對外公開之會議，與會人員亦均為該系之教 師及職員，惟以各次會議之人數、規模觀之，已可視為係多 數人聚集之場合，客觀上已屬特定多數人得以共見共聞之處 所無疑，揆諸上開說明，被告有將上開言論散布於眾之意圖 ，堪以認定。被告辯護人援引最高法院109年度台上字第423 9號、111年度台上字第2425號判決為據，辯稱法律學系之系 務會議、專案會議均為系上教授及系辦人員等特定人方可參 加，故被告顯無散布於眾之意圖云云，惟上開2案之案例事 實，核與本案被告於系務會議、專案會議中向在場之特定多 數人傳述言論之情形，並不相同，為本院所不採取，附此說 明。
㈢針對被告於111年10月26日系務會議發言部分（附件一、二） ⒈被告於111年10月26日為前揭一、㈠⒈之口述內容，係因該次主 席報告「對內招生」方式，「院長希望院的各系招生可以『 酷又好玩』，故要請老師們幫忙規劃20及50分鐘兩種活動版
本，提供高中生來參訪時可以進行」（見原審卷一第345頁 ），被告提議「搞個又酷又好玩的遊戲，但是跟法律有關， 但是生活化一點」，遂以自訴人曾經上課的過程（「戴志傑 老師就這樣玩過了呴」）予以呈現。證人即104至108年間就 讀靜宜大學法律學系之學生乙○○、甲○○（班導師均為被告） 於本院審理時並均證述：在大一上學期時，自訴人講授民法 總則時，當時刑法總則講義剛印出來，自訴人曾向班上同學 賴○○（音譯姓名詳卷，下同）借看被告的刑法講義，但賴○○ 不想借、沒有借他，要自訴人去找被告談，這件事應該有傳 開，被告也知道（見本院卷二第192至193、208至209頁）， 證人甲○○並另證稱：我聽到使用借貸這個詞好像是跟這件事 、這本書是有關的（見本院卷二第216、217頁），均證實確 有此事。足見被告在該次討論中以自訴人與學生課堂上實際 發生的事件，並以「使用借貸」、告訴（「告老師」）等用 語，亟欲以比較輕鬆、活潑而與學生玩笑互動之方式，吸引 學生之注意力，以達各系招生之需求。而此次討論招生之對 象為高中生，對於法律尚屬門外漢，尤其法學理論、原則俱 屬抽象並不具體、法律條文眾多龐雜且枯燥、用字遣詞艱深 難懂，與淺顯易懂的普通常識、白話語文並不相同，則未曾 接觸法律科目之高中生是否有就讀法律學系之意願尚屬未定 ，大學校方所策劃之招生活動當以有趣、生動、活潑、誇大 、引發興趣的起心動念，吸引高中生的探索，並無違常。雖 被告於敘述過程中自認自訴人課堂之上開行為，評價為「因 為你專門都在○○（自訴人譯為「桶」人家」）、「推翻威權 ！就好了！又酷又好玩！」等言論。然依其前後文之對話語 意，被告實欲藉由身為老師之立場與學生間採取較為輕鬆、 生動之對話，吸引學生之注意力，當時被告所言之「威權」 或如自訴人所譯之「桶學生」，用語暗喻雖然稍微強烈，尚 難認有何足以損害自訴人之社會名譽、名譽人格，甚至名譽 感情之可言，此由自訴人聽聞被告上情後，僅質疑被告為何 「記我的事情都記得那麼清楚？」「阿～你現在是怎樣？」 ，並未如一、㈠⒉聽聞被告口述後，直覺出言反應被告涉嫌誹 謗之質疑（詳下述）。益見自訴人當下聽聞此言雖有被告為 何在意、關注其之不快，然尚未達致其社會人格或名譽人格 受損而須以刑罰處罰之程度。
⒉111年10月26日系務會議中，針對「又酷又好玩」活動，自訴 人建議由被告來主導與安排，「不然他每次都很多意見」， 被告聞言反駁「要玩權利鬥爭是不是？」，雙方開始爭吵， 自訴人再質疑「招生也是我在跑啦，你是做多少事情？說出 來啊！不要在那邊檢舉我什麼指導教授什麼的啦」、「你檢
舉我什麼意思？」、「臺灣菸酒，你給我檢舉什麼意思」， 被告方才質疑「那你檢舉我什麼意思？」、「你檢舉我師生 戀哪～」。可見自訴人與被告原本在討論「又酷又好玩」招 生活動話題時，自訴人質疑被告沒有盡到招生責任，卻突然 插入與招生議題無關之質疑被告檢舉其關於台灣菸酒指導教 授一事（意指自訴人為該次臺灣菸酒招考之命題委員及閱卷 委員，又為參與應考人員陳○○之指導教授，檢舉其未利益迴 避之事），被告見自訴人質疑其檢舉臺灣菸酒一事，才當下 反駁稱「你檢舉我師生戀哪～」。以當下自訴人質疑被告檢 舉其臺灣菸酒考試未利益迴避，暨被告隨即反駁自訴人檢舉 師生戀之情狀，自訴人與被告均互指對方為檢舉者，亦均因 對方之檢舉導致自己無端被調查。而無論係自訴人被檢舉未 利益迴避，或被告被檢舉師生戀，二者最終均查無實據，而 於111年10月26日系務會議之際均已定案。然自訴人於該次 系務會議就已塵埃落定且與該次會議議題無關之臺灣菸酒案 ，先質疑被告當初的檢舉，引發被告之反駁遂再提出自訴人 檢舉其師生戀之質疑，顯係雙方口角爭執中，情緒俱屬不佳 ，互相吵架所為一來一往的言論，依當下情境脈絡，被告係 為反駁自訴人的質疑而為上開言論，難認係基於誹謗自訴人 之犯意而為。
㈣針對被告於111年3月9日系務會議發言部分（附件三） 在被告為上開一、㈡之言論前，被告有先表示「我昨天才聽 說戴志傑老師又被告了呴，…因為他每次有事呴，都會扯上 是我搞的，我超級不爽的」、「（李○民主任：你怎麼知道 ？）從學生那邊就可以探聽出來了啊，昨天有這個風聲，我 開班會的時候順便問一下學生，我就知道」…，王欽彥老師 表示「他好像不是在說你阿，他好像說是外系的老師」，被 告表示「我真的越想越火大，什麼都是跟我有關」、「我真 的是受夠了」，足見被告是在針對聽聞學生關於自訴人被投 訴之事，恐又牽扯到其，經王欽彥老師發言「他好像不是在 說你阿，他好像說是外系的老師」之語，可知被告所說自訴 人有因為被告或被投訴（於本院稱關於自訴人未實體上課一 事）而影射到他，確係屬實，被告因而為情緒性的抱怨發洩 ，並恐因此又受累方一併提及「包括陳○○的事情也是一樣呴 ，很多事情我只是不想說呴！」，待王○宇老師發言「陳○○ 的事情，倒是不知道（老師們笑）」後，被告才提及上開一 、㈡之言論，其亟欲澄清、自清之動機，應屬明確。再觀其 上開一、㈡之言論，被告雖提及「陳○○愛的是戴志傑，不是 我好不好」、「他們兩個在一起，…還說我，說我他媽的跟 她有什麼上床有什麼一腿的，…」、「他後來掩護陳○○掩護
到這種境界，…甚至有一大堆都可以…送教評會」、「這是我 們系教評的教責ㄟ，…一大堆人的行為我們系教評都可以介入 了」。依其所述，意指陳○○愛的是戴志傑、自訴人與陳○○在 一起，卻遭人傳言其與陳○○上床、有一腿等師生戀等直承自 己被傳言與陳○○情節更嚴重之性行為，欲加以澄清、自清而 已，甚屬明確。而自訴人因被告所質疑之①台灣菸酒未利益 迴避案，涉及自訴人擔任出題委員及閱卷委員，應考者陳○○ 確實為其碩士班之指導學生，②陳○○擔任民法TA兼任學習助 理及教學助理，③自訴人在系務會議中提名陳○○申請斐陶斐 獎學金，④陳○○帶自訴人的幼子至任垣205教室課堂上課，認 為自訴人有掩護陳○○，而有一大堆系教評可以介入、可以送 教評會的行為。而以上客觀事實，除主張前揭②述陳○○未有 同一學期同時擔任學習助理及教學助理（105年擔任學習助 理，106年擔任教學助理）情況外，其餘均為自訴人所是認 ，此觀刑事上訴審辯論意旨（三）狀（見本院卷二第86、87 頁）可明，而學生所應考之考試科目倘由指導教授擔任出題 及閱卷老師，其上榜機率自較非指導學生、未曾學習、上過 出題及閱卷教授課程的考生為有利，並無違反常情，故系學 會亦決議行文臺灣菸酒公司予以查明，為自訴代理人刑事辯 論意旨狀載（見原審卷一第84頁）可明，則被告當時質疑自 訴人未利益迴避一節，顯然涉及考生應考之公平性，及連帶 影響靜宜大學校譽、對教師之考聘等牽涉大學自治原則，則 被告根據上開事實而評論自訴人有掩護陳○○、可以達到送教 評之程度，應屬對於可受公評之事而為適當評論，尚難認為 出於惡意而為。又教師與學生間，因有評分、成績、懲處及 教育資源分配等關係，彼此間具有特別之關係及地位，是若 教師與學生間有戀情產生，易使人聯想教師有無基於其身分 、地位，而與學生為不正當之往來，亦往往難期該教師對於 屬戀人之學生與其他學生間會公平對待，是師生戀為社會、 學校所關注之議題，此係社會大眾所周知之事。是以，感情 問題，固屬其私人領域，惟若對象為在學學生，當屬與公共 利益有關且可受公評之事項無疑。而被告根據上開①②③④之事 實，認為陳○○確實比較受自訴人的青睞，抑或如被告於本院 所供之陳○○透過幫自訴人做這些事情，可以巴結老師，獲得 教育上的利益條件，在教育平等上會有爭議，不是在講男女 朋友的在一起等語，而有一、㈡之對話，尚非無本。惟稽諸 其對自訴人與陳○○間之用字遣詞係「在一起」（一、㈡）， 或如一、㈢⒈⒊之「關係蠻密切」、「互動十分的曖昧」等用 字遣詞，對照其上述一、㈡發言自稱自己「說我他媽的跟他 有什麼上床有什麼一腿的」及一、㈢⒉發言自稱「傳說我跟她
（指陳○○）有那個那個性關係」等等均提及自己被傳言與陳 ○○有上床、有一腿、發生性關係，尚屬中性語言而未過度偏 激，則被告根據上開①②③④之事實，道出自訴人與陳○○「在一 起」、「關係蠻密切」、「互動十分的曖昧」等語，應係基 於上開事實，經個人價值判斷後所提出之主觀意見、評論， 揆諸前開說明，此種意見表達應屬刑法第311條第3款所定之 免責事項。
㈤針對被告於111年6月9日系務會議發言部分（附件四） ⒈就一、㈢之⒈⒊部分此部分同上㈣述，同係基於上開㈣述之事實， 經個人價值判斷後所提出之主觀意見、評論，應有刑法第31 1條第3款免責事由之適用，茲不再重複贅述。 ⒉就一、㈢之⒉部分，被告以自訴人講述其與陳○○有性關係，係 根據其只曾告知陳○○其妻遭劈腿一事，卻從學生處聽到在系 辦有人說到此事，其才連結到是自訴人說的（見本院卷二第 13至14頁），無非係出於其臆測之詞，固然未有盡合法查證 一情。惟其講述自訴人講出上情，充其量亦屬茶餘飯後閒聊 說詞，亦難認有何誹謗自訴人之故意。
⒊就一、㈢之⒋⒌⒍部分之半恐嚇學生評量、拿補習班教材在上及 一、㈣關於延遲下課等情，則經證人丙○○、乙○○、甲○○於本 院審理時分別證述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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