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宜蘭地方法院民事簡易判決 108年度羅簡字第279號
原 告 陳月英
訴訟代理人 游騰昌
被 告 劉采澐（原名劉芳妤）
訴訟代理人 劉安琪
被 告 張佩琦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返還不當得利等事件，本院於中華民國108年3
月5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被告張佩琦應給付原告新臺幣叁拾萬元，及自民國九十三年九月十七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五計算之利息。原告其餘之訴駁回。
訴訟費用新臺幣叁仟貳佰元由被告張佩琦負擔。本判決第一項得假執行，但被告張佩琦如以新臺幣叁拾萬元為原告預供擔保，得免為假執行。
事實及理由
壹、程序部分
按訴狀送達後，原告不得將原訴變更或追加他訴，但請求之 基礎事實同一者；擴張或減縮應受判決事項之聲明者，不在 此限，民事訴訟法第255條第1項第2款、第3款定有明文。又 不變更訴訟標的，而補充或更正事實上或法律上之陳述者， 非為訴之變更或追加，亦為同法第 256條明定。查原告民國 108年9月16日民事起訴狀聲明為：㈠、被告劉采澐應給付原 告新臺幣（下同）30萬元；㈡、被告劉采澐應給付原告自付 款之次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5計算之利息（ 見本院卷第13頁）。嗣於本院109年 1月7日言詞辯論當庭追 加張佩琦為本件被告，並當庭更正其聲明為：被告應給付原 告30萬元，及自93年 9月15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 分之5計算之利息（見本院卷第111、112頁；第115頁）。復 於本院109年 3月5日言詞辯論當庭變更訴之聲明為：被告應 給付原告30萬元，及自93年 9月17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 利率百分之5計算之利息（見本院卷第145頁）。經核，原告 追加被告張佩琦部分，係本於同一基礎事實而為請求，在社 會生活上可認為有共通性，而就追加被告前後之訴訟及證據 資料於相當程度範圍內具有同一性，在審理時得加以利用，
其請求之基礎事實堪認同一，核與首揭規定相符，應予准許 。而其餘訴之變更係減縮及擴張應受判決事項之聲明，核與 上開法律規定相符；又關於聲明之更正，並未變更訴訟標的 ，而僅屬更正事實上及法律上之陳述，依前揭說明，於法尚 無不合，自應准許。
貳、實體部分
一、原告主張：
宜蘭縣○○鄉○○段000○0地號土地（其他登記事項：原住 民保留地，下稱系爭土地）原為張佩琦所有，訴外人林榮良 （即當時張佩琦之配偶，已歿）與訴外人即原告之長兄陳金 市（已歿）於93年9月13日簽立土地讓渡契約書（下稱系爭A 契約），約定林榮良將系爭土地權利範圍2分之1之使用權贈 與陳金市，張佩琦為系爭 A契約之見證人。翌日（14日）， 張佩琦、林榮良、陳金市持系爭 A契約，向原告稱願以30萬 元為價，將系爭土地另 2分之1應有部分之使用權讓與原告， 口頭約定由原告購買系爭土地 2分之1之使用權（下稱系爭B 契約）。原告嗣於同年月17日於陳金市住處，交付30萬元與 林榮良、張佩琦，並要求將系爭土地所有權權利範圍全部設 定為陳金市所有。詎料，原告辦理陳金市繼承相關事務時， 發現張佩琦並未依約將系爭土地所有權移轉登記與陳金市， 並早於 93年8月31日即以買賣為由移轉登記為劉采澐（即當 時陳金市之配偶）所有。劉采澐與陳金市結婚時並無資力， 無法購買系爭土地，張佩琦未經原告同意即將系爭土地所有 權全部移轉登記與劉采澐，劉采澐無償取得系爭土地，自應 返還不當得利。爰依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劉采澐返還 30萬元；依買賣契約及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張佩琦返 還30萬元。並聲明如前述。
二、被告部分：
㈠、劉采澐則以：原告非陳金市之法定繼承人，不具當事人適格 。系爭土地係伊出資購買。基於債之相對性，系爭 A契約並 無拘束伊之效力，且伊購買系爭土地時不知系爭 A契約之內 容，亦不知原告與張佩琦間之約定等語，資為抗辯。並聲明 ：駁回原告之訴。
㈡、張佩琦則以：林榮良對陳金市有30萬元之借款債務，故約定 將系爭土地2分之1之使用權讓與陳金市以代清償，系爭土地 另外2分之1之使用權則約定以價金30萬元出售給原告或陳金 市。原告確有於93年 9月17日在陳金市住處透過林榮良交付 30萬元予伊。劉采澐並未向伊購買系爭土地。伊原欲將系爭 土地移轉登記與陳金市，惟陳金市不具原住民身分，無法過 戶，爰依陳金市指示將系爭土地所有權移轉登記與具原住民
身分之劉采澐等語，資為抗辯。並聲明：⒈駁回原告之訴及 假執行之聲請；⒉如受不利判決，請准供擔保免為假執行。三、兩造之不爭執之事項（見本院卷第149、150頁）：㈠、原告、陳金市不具原住民身分；被告2人均具原住民身分。㈡、劉采澐與陳金市自91年6月18日起至96年2月16日止，具有婚 姻關係。
㈢、系爭土地為原住民保留地，原為張佩琦所有。系爭土地之所 有權於93年 8月31日以買賣為原因，移轉登記為劉采澐所有 。
㈣、陳金市於93年9月13日與林榮良簽立系爭A契約（見本院卷第 19頁），約定林榮良將系爭土地權利範圍2分之1之使用權贈 與陳金市，張佩琦為系爭A契約之見證人。
㈤、原告與張佩琦於93年 9月14日，約定張佩琦將系爭土地權利 範圍2分之1之使用權，以30萬元之代價出售與原告（下稱系 爭B契約），至於土地所有權登記部分，授權陳金市處理。四、兩造之爭點及論述（見本院卷第150頁）： 本件原告主張系爭土地為原住民保留地，張佩琦原為系爭土 地之所有人，林榮良與陳金市於93年9月13日簽立系爭A契約 ，張佩琦為系爭 A契約之見證人。原告於同年月14日與張佩 琦約定系爭 B契約。原告於同年月17日於陳金市住處透過林 榮良交付30萬元予張佩琦。系爭土地之所有權於93年 8月31 日以買賣為原因移轉登記為劉采澐所有等節，業據其提出系 爭 A契約、系爭土地登記第二類謄本及其異動索引為證（見 本院卷第19頁；第21至25頁），且有宜蘭縣羅東地政事務所 108年10月15日羅地登字第1080009179號函暨所附93年羅登 字第152790號登記案件影本、本院依職權調閱之個人戶籍資 料、除戶資料查詢結果在卷可稽（見本院卷第45至63頁；限 閱卷），復為被告所不爭執，堪信為真。惟被告否認受有不 當得利，並以前揭情詞置辯，是本件應審究之事項厥為：㈠ 、系爭A契約、系爭B契約是否違反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 法第15條第1項規定？上開契約效力為何？㈡、原告依系爭B 契約及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張佩琦給付30萬元，有無理 由？㈢、原告依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劉采澐給付30萬元 ，有無理由？茲析述如后：
㈠、系爭A契約、系爭B契約是否違反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 第15條第1項規定？上開契約效力為何？
按「原住民取得原住民保留地之耕作權、地上權、承租權或 無償使用權，除繼承或贈與於得為繼承之原住民、原受配戶 內之原住民或三親等內之原住民外，不得轉讓或出租。」（ 下稱系爭規定）為系爭A契約、系爭B契約締結時所適用，於
87年3月18日修正之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第15條第1項 規定甚明。次按行政院頒布之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 係依山坡地保育利用條例第 37條及89年1月26日修正公布前 之農業發展條例第 17條第2項規定，授權制定之中央法規， 該辦法第 15條第1項之規定（即系爭規定），旨在保障依法 受配原住民之生活，避免他人脫法取巧，使原住民流離失所 ，係屬效力規定，如有違反，依民法第71條規定，應屬無效 （最高法院 106年台上字第2538號判決、89年度台上字第17 14號判決）。是系爭A契約、系爭B契約如違反系爭規定，即 屬違反效力規定而無效，茲析述如下：
⒈系爭A契因違約反系爭規定而無效
觀諸系爭 A契約記載：「茲因近十年發生很多困境包括最近 一切債物（按：應為「務」之誤）均由陳兄金市先生全權處 理妥善，為表感激之意，特將本人土地（澳花段（293之1號 ）乙筆（五分地）贈送予陳君全權主張使用...土地讓渡人 林榮良...見證人張佩琦...」等內容（見本院卷第19頁）， 又系爭土地為原住民保留地，陳金市非原住民，有系爭土地 之土地登記第二類謄本、陳金市個人除戶資料查詢結果可稽 （見本院卷第21頁；限閱卷），為兩造所不爭執。復參以原 告訴訟代理人於本院言詞辯論時就系爭 A契約主張：係林榮 良要將系爭土地權利讓與陳金市，當時法律就有限制原住民 保留地轉讓或出租之規定，原住民村落為規避類似相關規定 ，故採交易土地使用權利，類似租約之方式為之等語（見本 院卷第 112、113頁；第147頁）；張佩琦於本院言詞辯論時 亦陳稱：伊有於系爭 A契約見證人欄簽名、蓋指印，系爭土 地之所以登記於劉采澐名下係因林榮良當時生病，向陳金市 借款30萬元，無力清償借款，故要伊將系爭土地2分之1的使 用權讓與陳金市，因陳金市無原住民身分，故指定登記在其 當時配偶劉采澐名下等語（見本院卷第 148頁）。足見林榮 良係因無力清償對陳金市之債務，而將系爭土地應有部分 2 分之1之使用權讓與陳金市，系爭A契約將屬原住民保留地之 系爭土地無償使用權、承租權轉讓不具原住民身分之陳金市 ，顯違反屬效力規定之系爭規定，依民法第71條規定，應為 無效。
⒉系爭B契約亦因違反系爭規定而無效
查，原告非原住民，張佩琦則為原住民，2人於93年9月14日 以系爭B契約約定，張佩琦將系爭土地權利範圍 2分之1之使 用權，以30萬元之代價出售與原告，至於土地所有權登記部 分，授權陳金市處理等事實，為兩造所不爭執，且有該 2人 全戶戶籍資料查詢結果可稽（見限閱卷），足見系爭 B契約
，同系爭 A契約，均係將屬原住民保留地之系爭土地之使用 權轉讓與非原住民，而違反系爭規定，應屬無效。㈡、原告依系爭 B契約及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張佩琦給付30 萬元，有無理由？
⒈系爭B契約無效，原告不得據以請求被告返還 按無效法律行為之當事人，於行為當時知其無效，或可得而 知者，應負回復原狀或損害賠償之責任，民法第 113條定有 明文。又契約無效，乃法律上當然且確定的不生效力，其當 事人於行為時，知其無效或可得而知者，應負回復原狀或損 害賠償責任。與契約解除，乃基於法定或約定原因，就現已 存在之契約溯及的予以除去，當事人雙方均有回復原狀之義 務，自不相同（最高法院85年度台上字第1642號判決）。查 ，系爭 B契約因違反系爭規定，依民法第71條規定，應屬無 效，業經本院認定如前。而原告未能舉證張佩琦於締結系爭 B契約即知其無效或可得而知其無效，原告自無從依系爭B契 約或民法第113條規定請求張佩琦返還系爭B契約之價金及其 利息，是原告主張依自始確定無效之系爭 B契約，請求被告 返還還系爭B契約之價金30萬元及其利息，核屬無據。 ⒉原告得依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被告返還系爭 B契約之價 金及利息
①按無法律上之原因而受利益，致他人受損害者，應返還其利 益，雖有法律上之原因，而其後已不存在者，亦同；因不法 之原因而為給付者，不得請求返還，民法第179條、第180條 第 4款分別定有明文。又所謂不法原因係指給付之原因違反 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而言，非謂凡違反強制或禁止規定之行 為均屬之。蓋法律禁止或強制規定，或因國家政策考量之結 果，若概指為不法原因之給付而謂已給付者不得請求返還， 將有失衡平（最高法院81年度台上字第742號判決）。 ②查，原告主張其於93年 9月17日將30萬元交與林榮良，以給 付張佩琦系爭 B契約之價金等事實，經張佩琦於本院言詞辯 論時自認（見本院卷第 146頁），堪信為真。惟兩造間之系 爭 B契約因違反系爭規定而自始確定無效，業如前述，則張 佩琦於93年 9月17日受領該30萬元即無法律上之原因，原告 依民法第 179條規定，請求被告返還不當得利30萬元及自給 付時即93年9月17日起迄今之法定利息，核屬有據。 ③至系爭B契約雖因違反系爭規定而無效，然系爭B契約實為人 民以土地使用權為交易標的之買賣契約，系爭規定係立法者 基於保障原住民生活，而對原住民保留地交易所為之特別限 制，故系爭 B契約雖與上揭規定未合，但除原告不具原住民 身分而與系爭規定有悖外，其餘約定內容與一般土地買賣相
仿，難認系爭 B契約有何違反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故原告 基於該契約而給付價金30萬元與被告，亦非民法第180條第4 款所指因不法之原因而為給付，附此敘明。
㈢、原告依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劉采澐給付30萬元，有無理 由？
按民法第 179條規定不當得利之成立要件，必須無法律上之 原因而受利益，致他人受損害，且該受利益與受損害之間有 因果關係存在（最高法院95年台上字第1722號判決）。查， 系爭土地為原住民保留地，原為張佩琦所有。系爭土地之所 有權於93年 8月31日以買賣為原因，移轉登記為時為陳金市 配偶，具有原住民身分，原名劉芳妤之劉采澐所有等節，為 兩造所不爭執，且有系爭土地之土地登記第二類謄本、異動 索引暨宜蘭縣羅東地政事務所108年10月15日羅地登字第108 0009179號函暨所附土地登記相關資料可稽（見本院卷第21 頁至25頁；第45至71頁），參以陳金市於93年 9月13日與林 榮良簽立系爭A契約，約定林榮良將系爭土地權利範圍2分之 1之使用權贈與陳金市，張佩琦為系爭A契約之見證人，有系 爭A契約可稽（見本院卷第19頁）。另原告與張佩琦於93年9 月14日，以系爭B契約約定張佩琦將系爭土地權利範圍2分之 1使用權，以30萬元之代價出售與原告等節，至於土地所有 權登記部分，授權陳金市處理等節，為兩造所不爭執。再稽 之張佩琦於本院言詞辯論時陳稱：劉采澐並未向伊購買系爭 土地，因林榮良向陳金市借款30萬元無法清償，故要伊將系 爭土地一半之使用權讓與陳金市，系爭土地另一半使用權由 原告或陳金市再給付價金30萬元，因陳金市非原住民，所以 指定登記於陳金市當時配偶劉采澐名下等語（見本院卷第14 8、149頁），足認陳金市因對林榮良存有債權，而與林榮良 約定將系爭土地權利範圍2分之1使用權讓與陳金市，原告與 張佩琦則另以系爭B契約約定張佩琦將系爭土地權利範圍2分 之 1使用權讓與原告，因原告、張佩琦均無原住民身分，系 爭土地所有權全部登記為陳金市所指定，當時為陳金市之配 偶之劉采澐所有。從而，劉采澐之所以經登記為系爭土地之 所有權人，係因陳金市指定林榮良、張佩琦所為，陳金市指 定系爭土地所有權與劉采澐，無論是出於贈與、借名登記等 債權關係，均係基於陳金市與劉采澐間之內部關係，而非基 於本院前所認定無效之系爭A契約、系爭B契約，應非無法律 上之原因而受利益。原告所受損害係其基於無效之系爭 B契 約給付30萬元予張佩琦，是縱認劉采澐無法律上之原因而受 有登記為系爭土地所有權人之利益，亦與原告所受之損害間 無因果關係。從而，原告所據以對劉采澐請求之原因事實，
與民法不當得利之要件不符，原告依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 求劉采澐給付30萬元及法定利息，委屬無據。五、綜上所述，系爭A契約、系爭B契約均因違反屬效力規定之系 爭規定而自始確定無效。原告雖不得依系爭 B契約請求張佩 琦返還價金及利息，但得依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返還之 。至原告依系爭B契約給付 30萬元所受之損害，與劉采澐所 受登記為系爭土地所有權人之利益間，欠缺因果關係，原告 自無法請求劉彩澐返還不當得利。準此，原告依不當得利之 法律關係，請求張佩琦返還30萬元，及自給付時即93年 9月 17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 5計算之利息，為有 理由，應予准許；至原告逾此範圍之請求，均無理由，應予 駁回。
六、本件原告勝訴部分，係依民事訴訟法第427條第1項訴訟適用 簡易程序所為被告張佩琦一部敗訴之判決，爰依同法第 389 條第1項第3款規定，就原告勝訴部分依職權宣告假執行，並 依同法第392條第2項之規定，宣告被告張佩琦就其敗訴部分 ，如為原告預供擔保，得免為假執行。
七、本件事證已明，兩造其餘攻擊、防禦方法及舉證，經核於判 決結果無影響，爰不逐一論列。
八、訴訟費用負擔之依據：民事訴訟法第79條。中 華 民 國 109 年 3 月 31 日
臺灣宜蘭地方法院羅東簡易庭
法 官 吳孟竹
計 算 書
項 目 金 額（新臺幣） 備 註
第一審裁判費 3,200元
合 計 3,200元
以上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狀並表明上訴理由，如於本判決宣示後送達前提起上訴者，應於判決送達後20日內補提上訴理由書（須附繕本）。
如委任律師提起上訴者，應一併繳納上訴審裁判費。中 華 民 國 109 年 3 月 31 日
書記官 陳怡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