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花蓮分院民事判決 103年度重上字第14號
上 訴 人 陳思如
陳思成
陳思廷
兼 上3 人
法定代理人 陳慧君
共 同
訴訟代理人 陳信伍律師
林長振律師
被上訴人 衛生福利部台東醫院
法定代理人 祝年豐
訴訟代理人 王丕衍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侵權行為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
103年7月16日臺灣臺東地方法院99年度重訴字第18號第一審判決
提起上訴，本院於民國104年6月23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第二審訴訟費用由上訴人連帶負擔。
原判決所命給付，應於上訴人繼承被繼承人陳仁文所得遺產範圍內負清償責任。
事實及理由
壹、程序方面：
一、被上訴人於原審原依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請求上訴人之被 繼承人陳仁文即陳明哲（下稱陳仁文）賠償損害，陳仁文嗣 於原審訴訟程序進行中之民國102年12月2日死亡，有其除戶 戶籍謄本及上訴人之戶籍謄本等在卷可憑（見原審卷一第23 1至236頁），則上訴人於原審具狀聲明承受訴訟，合於法律 規定，應予准許。
二、又被上訴人於原審起訴主張依繼承及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 請求上訴人連帶賠償新臺幣（下同）73,071,985元本息，嗣 經原審判決被上訴人於請求18,254,926元本息部分勝訴，其 餘部分敗訴，被上訴人就其敗訴部分並未聲明不服，是本院 僅就上訴人上訴範圍而為審理，先予敘明。
貳、實體方面：
一、被上訴人於原審起訴主張略以：
㈠上訴人之被繼承人陳仁文自85年12月31日起至被上訴人（前 為行政院衛生署○○醫院）處擔任○○科醫師，並自87年5 月起擔任該科主任，詎其於任職期間，故意為如下之不法行 為：
⒈陳仁文明知醫師非親自診療，不得施行治療及開給處方，竟
自92年11月26日起至96年4月12日止，利用居住於被上訴人 附設康復之家（下稱康復之家）住民共數百名，先令訴外人 即○○科書記江佩瑜即江珍映（下稱江珍映）及各○○科護 士，收取住於康復之家病友之健保卡後，於每星期五下午， 統一由江珍映持病友之健保卡，以陳仁文之帳號、密碼登入 被上訴人之醫令系統，製作虛偽之看診記錄共計23,525人次 ，並由江珍映製作不實之病情紀錄及開立處方箋，進而由不 知情之被上訴人向中央健康保險局（下稱中央健保局，已改 制為衛生福利部中央健康保險署）請領醫療費用81,184,668 元。
⒉陳仁文明知申報○○科「門診會談治療」之目的係為建立良 好之醫病關係，有效收集病情資訊，建立正確診斷，清楚告 知病情、診斷及治療計畫，教育病患認識治療相關資訊，促 使病患正確配合醫囑，一般均需時40至45分鐘左右（俗稱1 節），以達到治療之目的，竟自91年10月1日起至93年6月30 日止，當○○科病患來院門診時，不論該病人是否確有看診 或是事實上不看診而只單純拿藥，均命江珍映排除MR（即ME NTAL RETARDATION心智障礙）及老人痴呆之病人後，其餘掛 號之訴外人黃明經等病人，一概在其等醫令紀錄上，虛偽記 載有給以「門診會談治療」，共計33,534人次，並由不知情 之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申報會談治療之費用，其中於91年 間，每次會談治療給付187元（共8,663次），92及93年每次 會談治療則給付304元（共24,871次），故共由被上訴人向 中央健保局請領9,127,463元。
⒊陳仁文明知申報○○科「一般心理治療」（申報時間係自91 年10月起至93年10月止）及「支持性心理治療」（申報時間 係自93年7月起至96年6月止），係利用支持性心理治療技巧 ，以減輕症狀影響病人的程度，協助精神疾病病人了解疾病 及相關治療，應於○○科醫師指導下由○○治療團隊之各專 業成員執行，每次執行應有45分鐘。竟命不知情之訴外人即 ○○科書記林蘭芳，固定將入院一星期後之病人，於住院期 間每星期申報兩次之「一般心理治療」或「支持性心理治療 」，進而由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申報一般心理治療8,171 次，每次182元，支持性心理治療9,979次，每次97元，而共 向中央健康保險局領取2,455,563元。 ⒋陳仁文明知○○科「人格特質評鑑」係在住院或門診病患診 療過程中，視病情診斷及治療需要而由○○科醫師或臨床心 理師施行，申報時以「每次」為依據，並需檢附評鑑紀錄報 告，竟自90年11月21日起至93年10月11日止，要求不知情之 訴外人林蘭芳就訴外人鐘能桂等病患，向中央健保局申報人
格特質評鑑費用共999次，進而由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領 取502,266元。
㈡因陳仁文上開不法行為，致使被上訴人遭受中央健保局多次 追扣被上訴人醫療費用及扣減2至10倍不等之罰鍰，而受有 如下之損害：
⒈中央健保局於96年6月1日，以健保東字第0000000000號函（ 下稱系爭甲函文）通知被上訴人：⑴有未依處方箋或病歷記 載提供醫療服務、未經醫師診斷逕行提供醫療服務之情事， 應「追扣」醫療費用65,324元暨「扣減」10倍醫療費用653, 240元，總計718,564元。⑵該局94年4月1日至96年3月31日 ，對陳仁文負責○○科日間住院卻仍申報門診診察費，以及 住院期間仍申報門診醫療費用等情事，「追扣」醫療費用17 0,135元。⑶該局就94年4月1日起至96年3月31日，對○○科 病人未看診直接拿藥之情事，予以「追扣」醫療費用8,779, 631元。
⒉中央健保局繼於97年2月15日，以健保醫字第0000000000號 函（下稱系爭乙函文）通知被上訴人：因陳仁文未對保險對 象實施○○科門診會談、一般心理治療及支持性心理治療、 人格特質評鑑等診療項目，將與被上訴人之○○科停止特約 。續於97年10月20日，以健保東字第0000000000號罰鍰處分 書（下稱系爭處分書）通知被上訴人：因陳仁文向中央健保 局虛報醫療費用10,084,744元（含⑴虛報91、92、93年之門 診會談治療費9,127,463元，⑵虛報92、93年百分之60之人 格特質評鑑費215,477元、⑶虛報91年1月起至96年4月止之 一般及支持性心理治療費2,173,409元），而處以2倍罰鍰20 ,169,488元。
⒊中央健保局再於97年6月20日，以健保東字第0000000000號 函（下稱系爭丙函文）通知被上訴人：因其○○科門診有2 分之1未看診直接拿藥，或病人於住院期間上訴人陳仁文未 親自診察等情事，予以追扣91年1月1日起至94年3月31日止 之2分之1門診診察費7,268,759元，及91年1月1日起至96年4 月12日止之住院診察費26,642,798元，合計33,911,557元。 該函經被上訴人申請複核後，中央健保局業於97年10月2日 ，以健保東字第0000000000號函重行審核，將追扣醫療費用 更正為33,711,479元。
⒋綜上，因陳仁文之不法行為，致被上訴人因此遭中央健保局 實際核扣之金額總計為73,071,985元，而受有此部分損失， 自得依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向陳仁文請求賠償。而陳仁文 業於訴訟進行中之102年12月2日死亡，並由其繼承人即上訴 人陳慧君、陳思如、陳思成、陳思廷等承受訴訟，則渠等自
應依繼承之法律關係，連帶賠償其損害等語。
㈢並聲明：⑴上訴人陳慧君、陳思如、陳思成、陳思廷（即陳 仁文之承受訴訟人）應連帶給付被上訴人73,071,985元，及 自刑事附帶民事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即98年4月4日起至清償 日止，按年息百分之5計算之利息。⑵願供擔保，請准宣告 假執行。
二、上訴人則以：
㈠依被上訴人對中央健保局之多份函文顯示，陳仁文相當盡責 ，均有親自看診之事實，且就住院或康復之家病患均每日至 少巡診1次以上，是以，被上訴人於函覆中央健保局時，多 次自認陳仁文有看診及門診會談之事實，卻於本件改而主張 陳仁文未看診及未作門診會談，而詐領醫療費用，被上訴人 之主張顯前後矛盾。且被上訴人將多數非刑事犯罪事實部分 之追扣，列為本件起訴之範圍，顯有誤解。
㈡被上訴人○○科自86年4月成立門、急診及住院醫療業務至 96年4月，所有醫療費用統一由病歷室健保申報組，以被上 訴人名義向中央健保局申報，經中央健保局審核後直接撥入 被上訴人公庫，粗估被上訴人○○科86年至96年，平均每月 醫療收入約1,200萬元至1,800萬元，10年來為被上訴人增加 14億至21億6千萬元之收入，且由被上訴人全體員工分享， 而陳仁文只依「公立醫療機構人員獎勵金發放要點」及「行 政院衛生署所屬醫院績效評核原則」領取少量薪資，不可超 過底薪5倍，亦不可超過院長與副院長之薪資（最多不可超 過42.6萬元），是以被上訴人○○科所申領之健保費用和陳 仁文之薪資不成比例，陳仁文亦無法參與申報流程，自難歸 咎於其。再時任被上訴人院長之訴外人黃志暉，未依醫療法 第18條、第57條及行政院衛生署（現為衛生福利部，下稱衛 生署）相關規定，善盡監督指揮之責，亦未與陳仁文或法律 專業人士討論，致無法及時發現中央健保局之行政處分已違 法。是以，依民法第216條之1、第217條之規定，被上訴人 乃基於同一原因事實同時受有損害並受有利益，是其請求之 賠償金額，應扣除所受之利益，甚至扣除利益後已無受損害 ；再本件損害之發生或擴大，被上訴人顯與有過失者，亦得 減輕賠償金額或免除之。
㈢依系爭甲函文第六點所示，中央健保局同意陳仁文解除羈押 後30日內均得提出申覆，被上訴人卻未徵詢陳仁文之意見， 急於同年5月30日函覆中央健保局；中央健保局復於96年7月 26日來函表示核扣門診醫療費用（94年4月1日起至96年3月3 1日止）8,779,631元，被上訴人回函則說明陳仁文對門診病 患均能確實掌握病情並親自診療，對長期慢性精神病患給予
相同診斷及相同處方、數量、品項，已符合健保醫療管理辦 法第10條之立法理由，並無不適法之行為。
㈣按行政罰之裁處權因三年期間之經過而消滅，行政罰法第27 條第1項定有明文，本件中央健保局就系爭處分書係以97年 10月20日為裁處權之行使日，往前推算，其可行使裁處權之 時間只可追溯至94年10月19日，其餘逾三年者，均因時效消 滅而無效，詎被上訴人、負責監督被上訴人事務之院長及處 理健保申請業務之病歷室健保申報組負責人，針對系爭乙函 文及系爭處分書，竟均未依行政程序法提出有利之申辯或提 起行政爭訟，致陳仁文亦無救濟機會，自不得要求負責臨床 診療之陳仁文就中央健保局對被上訴人之追扣或裁罰負賠償 責任。
㈤並聲明：被上訴人之訴駁回。
三、原審判決上訴人一部勝訴，一部敗訴，上訴人對於敗訴部分 提起上訴，其陳述除與原審相同者予以引用外，補充略以： ㈠被上訴人對於遭中央健保局扣款時，對於醫院認為有過失之 醫師，另有一套既定請求之程序，並非如本件全數對於上訴 人請求（見被上訴人103年12月11日所提附件2），且依原判 決所示，被上訴人確已自中央健保局領有9,127,463元之利 益，此部分之醫療費用本不應由被上訴人享有，則被上訴人 後遭中央健保局罰鍰18,254,926元之損害，自應扣除此部分 之金額，而認為其損失為9,127,463元。 ㈡由被上訴人下列函文⑴行政院衛生署○○醫院96年5月30日 ○醫歷字第0000000000號函（見被證1）、⑵行政院衛生署 ○○醫院96年9月6日○醫歷字第0000000000號函（見被證2 ）及⑶行政院衛生署○○醫院97年7月15日○醫歷字第00000 00000號函（見被證3）所示，可知陳仁文確有實施門診會談 之事實，並為被上訴人所自認，是被上訴人主張陳仁文未作 門診會談，詐領健保費，致其遭中央健保局罰鍰而受有損害 ，顯屬自相矛盾，不足採信。
㈢依照民法第1148條規定，本件上訴人係陳仁文之繼承人，而 承受本件之訴訟，惟本件之債務仍應以因繼承所得遺產為限 ，負清償責任，是本件原審判決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之金 額，並未限定在「因繼承所得遺產為限」，仍有未當。 ㈣被上訴人受罰之責任條件係因自己未盡監督義務之過失，而 非自陳仁文故意行為轉換而來：
⒈依醫師法第1條及醫療法第2條、第10條第2項、第57條規定 ，醫療機構本即負有聘任具有醫師法規定經醫師考試及格並 領有醫師證書之人員執行醫師業務，並負責督導其執行業務 之責任，自不得僅以其醫院聘任之醫師均屬合格具有醫療專
業之醫師，即得免除監督之責。
⒉查本案刑事判決犯罪事實認定陳仁文虛偽記載有給予病患「 門診會談紀錄」，而虛報91、92、93年之醫療費用9,127,46 3元，該醫師行為顯係與業務有關之行為（即具內部關聯） ，非單純之個人犯罪行為，且違規事實自91年10月1日至93 年6月30日，長達2年餘，尚難認被上訴人已就陳仁文上開行 為善盡注意及督導之責。又依該刑事判決犯罪事實，不僅陳 仁文虛報醫療費用，即被上訴人○○科多位護理人員有偽填 病歷之情事，則該醫療行為係由醫療團隊之人員共同為之， 在醫療常規或醫療標準作業流程下，醫院非不能防範或發現 醫師之不法行為，然如該刑事判決認定「門診會談治療」虛 報33,534人次，足見被上訴人於系統管理上，亦確有缺失， 且係可歸責於被上訴人，被上訴人即難卸其督導管理之責。 ⒊依卷內行政院衛生署○○醫院健保爭議案（97權字第19771 號）審定理由，謂「申請人雖主張陳仁文醫師個人縱有不當 行為，其信賴醫師出具之申報資料，循申報流程向健保局提 出各項醫療費用之申請，並無懈怠督導云云，惟依當時醫療 法第15條第1項（於94年2月5日修正改列為第18條第1項）規 定：『醫療機構應置負責醫師一人，對其機構醫療業務，負 督導責任。』，本件申請人之負責醫師即應依上開規定督導 該衛生所執行醫療業務，並據實申報醫療費用，且依檢察官 之訊問筆錄顯示該院○○科多位護理人員有偽寫病歷之情事 ，即難認已盡督導之責，自不得以其信賴醫師出具之申報資 料，執為免責之論據」等語，亦認被上訴人所以須負責任之 原因，在於被上訴人對於陳仁文前開虛報行為，長期未盡注 意、監督之義務，導致二年間虛報33,534人次，其認定「過 失」在於被上訴人對於其所僱用之醫事人員未盡監督義務， 且對於得以防止違法情事發生之內部機制，未能積極具體落 實，長期疏於管理，致使用前揭不實醫療之資料申報並領取 醫療費用，而違反健保法第72條前段及全民健康保險醫事服 務機構特約及管理辦法第67條第1項第2款規定。 ⒋綜上，被上訴人受罰之責任條件係因自己未盡監督義務之過 失，而非自陳仁文故意行為轉換而來，則其遭中央健保局裁 罰18,259,426元所受之損失，即與陳仁文上開行為無因果關 係，其據以請求被告賠償上開金額，於法應所不許。 ㈤退萬步言，縱認陳仁文應負賠償責任，被上訴人對於損害之 發生及擴大亦與有過失，原審未據減輕或免除，於法即有未 合：
⒈按損害之發生或擴大，被害人與有過失者，法院得減輕賠償 金額，或免除之。重大之損害原因，為債務人所不及知，而
被害人不預促其注意或怠於避免或減少損害者，為與有過失 ，民法第217條第1、2項定有明文。
⒉如上所述，本案刑事判決犯罪事實認定91、92、93年虛報「 門診會談治療」費用，導因於被上訴人長期未盡注意、監督 之義務，導致二年間虛報33,534人次，其對於得以防止違法 情事發生之內部機制，未能積極具體落實，長期疏於管理， 致使用前揭不實醫療之資料申報並領取醫療費用，被上訴人 實具有過失，原審未據其過失減輕或免除陳仁文之責任，於 法尚有未合。
㈥綜上所述，被上訴人遭中央健保局裁罰18,259,426元所受之 損失，係基於其自己之過失，而非自陳仁文行為轉換而來， 被上訴人請求上訴人賠償為無理由。又縱認上訴人應負賠償 責任，原審亦未依被上訴人與有過失之程度減輕或免除上訴 人之責任，於法尚有未合。原判決認事用法尚有違誤之處， 為此提起上訴等語。並聲明：⑴原判決不利於上訴人部分廢 棄。⑵前開廢棄部分，被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及其假執行之 聲請均駁回。⑶第一審廢棄部分及第二審訴訟費用均由被上 訴人負擔。
四、被上訴人於本院補陳略以：
㈠本件係基於陳仁文業經刑事判決有罪確定之事實而生，其他 情形均非本件處理範圍，而被上訴人因陳仁文故意犯罪而受 有損害，而刑事判決又未認定陳仁文與被上訴人有共犯之情 事，則上訴人自應負擔損害賠償之責，不得再指責他人未盡 監督而與有過失。
㈡又按醫師為實際診療之人，因而申報健保醫療費用之相關資 料，係由承診醫師確認，至於往後申報程序，僅係行政人員 就醫師填報之資料核算有無錯誤，申報作業流程雖有「審核 」字樣，但申報組行政人員僅能匯整醫師所紀錄之門診紀錄 等資料，並無權限加以實質審查，故醫院僅為形式上審查， 無法實質上審查，又本件雖係以被上訴人之名義向中央健保 局申報健保費，但此並非代表醫師即可無須對其所填具之資 料負責，另有關上訴人所舉函文，皆係本案發生之後所為， 並不足以證明被上訴人確係與有過失。並聲明：上訴駁回。五、本件經本院與兩造協議整理爭點結果，兩造爭執、不爭執事 項如下：
㈠兩造不爭執事項：
刑事判決陳仁文有罪部分，被上訴人於本件請求項目中得依 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請求範圍包括：
⒈系爭處分書即中央健保局97年10月20日健保○字0000000000 號罰鍰處分書所載虛報91、92、93年門診會談治療費9,127,
463元之兩倍罰鍰18,254,926元。 ⒉中央健保局97年6月20日健保○字0000000000號函追扣之91 年1月1日起至94年3月31日止之2分之1門診診察費7,268,759 元。
⒊中央健保局96年6月1日健保○字第0000000000號函追扣之94 年4月1日起至96年3月31日止之門診診察費9,668,330元。 ㈡兩造爭執事項：
⒈被上訴人依繼承及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請求上訴人連帶給付 前開18,254,926元及法定延遲利息，是否有理由？ ⒉上訴人辯稱被上訴人長期未盡注意、監督之義務，對於得以 防止違法情事發生之內部機制未能積極具體落實，就本件損 害之發生及擴大亦與有過失，請求減輕或免除給付金額，是 否可採？
六、本院之判斷：
㈠被上訴人依繼承及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請求上訴人連帶給 付18,254,926元及法定延遲利息，是否有理由？ ⒈按因故意或過失，不法侵害他人之權利者，負損害賠償責任 ；繼承人自繼承開始時，除本法另有規定外，承受被繼承人 財產上之一切權利、義務，但權利、義務專屬於被繼承人本 身者，不在此限；繼承人對於被繼承人之債務，以因繼承所 得遺產為限，負連帶責任，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第1148 條第1項、第1153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經查，本件被上訴 人主張上訴人之被繼承人陳仁文自85年12月31日起至被上訴 人擔任○○科醫師，並自87年5月起擔任該科主任，其於任 職期間，①明知○○科「門診會談治療」之目的係為建立良 好之醫病關係，有效收集病情資訊，建立正確診斷，清楚告 知病情、診斷及治療計畫，教育病患認識治療相關資訊，促 使病患正確配合醫囑，以達到治療之目的，竟與江珍映基於 為自己及他人不法所有之犯意聯絡，自91年10月1日起至93 年6月30日止，於○○科病患門診時，不論該病人是否確有 看診或是事實上不看診而只單純拿藥，命江珍映先排除MR（ 即MENTAL RETARDATION心智障礙）及老人痴呆之病人後，將 其中大部分之門診病患黃經明等人在醫令紀錄上虛偽記載給 以「會談治療」共計約3萬人次左右，由不知情之被上訴人 向中央健保局申報會談治療之費用，於91年10月1日至92年3 月30日每次會談治療之費用為187元，92年4月1日以後至93 年6月30日止每次會談治療費用為302元，共由被上訴人向中 央健保局詐領共約8百餘萬元左右，足以生損害於中央健保 局、被上訴人及黃經明等病人。②明知醫師非親自診察，不 得施行治療、開給方劑，因康復之家於91年12月2日經核准
設立，於92年8月29日經核准開業，自93年1月7日起收治病 患，陳仁文見有機可趁，竟與江珍映另基於為自己及他人不 法所有之犯意聯絡，自93年1月7日起至96年4月12日止，由 江珍映取得居住康復之家住民之健保卡後（或住民先以遊民 身分入院，之後由社工為其申辦健保卡，再交於江珍映保管 ），於星期五下午（由江珍映每月挑1個或2個、4個星期五 不等）統一約診康復之家住民約數十人至近百人不等，由江 珍映依陳仁文之指示，統一由江珍映刷用該日約診康復之家 住民之健保卡，以陳仁文之帳號、密碼登入○○醫院之醫令 系統，虛偽製作該次約診之康復之家住民謝忠華、劉雄、劉 進義等人看診之紀錄約8千餘人次左右，再由江珍映在陳仁 文未看診之情形下，依陳仁文指示，逕依上開病患先前看診 之病歷資料填製不實之病情紀錄及開立處方，使不知情之被 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申請每次150元或254元之診察費計約17 5萬元左右及治療處置費計約100萬元左右，以此詐術致使中 央健保局陷於錯誤而給付醫療費用，足生損害於中央健保局 、被上訴人及康復之家病友。陳仁文因前開共同犯詐欺取財 犯行，經本院以99年度上訴字第236號刑事判決以其共同犯 詐欺取財罪2罪，分別處有期徒刑3年、4年4月，合併定應執 行有期徒刑7年等情，為上訴人所不爭執，且有本院99年度 上訴字第236號刑事判決附卷可稽（見原審卷一第98至140頁 ），並經本院依職權調取上開刑事卷宗查閱屬實，自堪信為 真實。又陳仁文於原審訴訟程序進行中之102年12月2日死亡 ，上訴人為陳仁文之繼承人，且未聲明拋棄繼承，並於原審 具狀聲明承受訴訟，已如前述，則被上訴人主張其因陳仁文 前開詐欺取財犯行受有損害，依繼承及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 ，請求上訴人連帶賠償損害，於法自屬有據。
⒉次按因犯罪而受損害之人，於刑事訴訟程序得附帶提起民事 訴訟，對於被告及依民法負賠償責任之人，請求回復其損害 。固為刑事訴訟法第487條第1項所明定；惟因犯罪而受損害 之人，於刑事訴訟程序固得附帶提起民事訴訟，對於被告請 求回復其損害，但其請求回復之損害，以被訴犯罪事實所生 之損害為限，否則縱令得依其他事由，提起民事訴訟，亦不 得於刑事訴訟程序附帶為此請求。此項限制，於該附帶民事 訴訟經刑事法院依刑事訴訟法第504條第1項規定以裁定移送 同院民事庭後，亦有其適用（最高法院97年度台上字第1809 號判決意旨參照）。查本件依前揭刑事判決陳仁文有罪部分 ，被上訴人請求項目中得依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請求範圍包括 ：①系爭處分書所載虛報91、92、93年門診會談治療費9,12 7,463元之兩倍罰鍰18,254,926元。②中央健保局97年6月20
日健保○字0000000000號函追扣之91年1月1日起至94年3月 31日止之2分之1門診診察費7,268,759元。③中央健保局96 年6月1日健保○字第0000000000號函追扣之94年4月1日起至 96年3月31日止之門診診察費9,668,330元等情，為兩造所不 爭執，已如前述。而被上訴人就原審駁回其上開②、③部分 之請求及其他不得於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中請求之部分後，被 上訴人並未聲明不服，則該原審駁回被上訴人請求部分已非 本院所得審究，是以下僅就被上訴人請求上訴人連帶給付前 開①部分所示之18,254,926元及其法定遲延利息部分是否有 理由，審酌如下：
⑴系爭處分書所載虛報91、92、93年門診會談治療費9,127,46 3元之兩倍罰鍰18,254,926元部分：查被上訴人主張其因陳 仁文自91年10月1日起至93年6月30日止，於○○科病患門診 時，不論該病人是否確有看診或是事實上不看診而只單純拿 藥，命江珍映先排除MR（即MENTAL RETARDATION心智障礙） 及老人痴呆之病人後，將其中大部分之門診病患黃經明等人 在醫令紀錄上虛偽記載給以「會談治療」共計約3萬人次左 右，由不知情之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申報會談治療之費用 ，於91年10月1日至92年3月30日每次會談治療之費用為187 元，92年4月1日以後至93年6月30日止每次會談治療費用為 302元，由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詐領共約8百餘萬元左右， 致被上訴人遭中央健保局以系爭處分書，依全民健康保險法 第72條（現為第81條）之規定，處以被上訴人申報91年至93 年之門診會談醫療費用9,127,463元之二倍罰鍰，即18,254, 926元之事實，業據被上訴人提出上訴人所不爭執其真正之 系爭處分書在卷可按（見原審卷一第322、323頁），且系爭 處分書所處之二倍罰鍰18,254,926元，業經被上訴人於97年 11月28日繳納完畢，且該被上訴人繳納之二倍罰鍰18,254,9 26元，不含被上訴人經中央健保局另行追扣之91年至93年虛 報之門診會談治療費9,127,463元等情，亦有衛生福利部中 央健康保險署（改制前為中央健保局）104年1月14日健保○ 字第0000000000號函（見本院卷第75至99頁）、104年5月5 日健保○字第0000000000號函（見本院卷第125至127頁）附 卷可憑，而陳仁文因前開不法詐欺中央健保局醫療費用行為 ，業經本院以99年度上訴字第236號刑事判決以其共同犯詐 欺取財罪判處罪刑，已如前述，則被上訴人主張其因陳仁文 之上開不法侵權行為，遭中央健保局以系爭處分書處以18,2 54,926元罰鍰而受有損害，自屬可採。是被上訴人依繼承及 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請求上訴人連帶賠償18,254,926元， 為有理由，應予准許。上訴人辯稱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領
有9,127,463元利益，應於請求金額中予以扣除云云，核屬 誤會，為無可採。
⑵上訴人雖辯稱被上訴人受罰之責任條件係因自己未盡監督義 務之過失，而非自陳仁文故意行為轉換而來，則其遭中央健 保局裁罰18,259,426元所受之損失，即與陳仁文上開行為無 因果關係，其據以請求被告賠償上開金額，於法應所不許云 云。惟查，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申請健保費用，申報健保 醫療費用之相關資料係由承診醫師填報、確認，至於往後申 報程序，僅係行政人員就醫師填報之資料核算有無錯誤，申 報作業流程雖有「審核」字樣，但申報組行政人員僅能匯整 醫師所紀錄之門診紀錄等資料，對其內容無從查核有無門診 及其相關資料，因門診內容係由執行業務之醫師所填報，申 報組人員並無權限加以實質審查等情，業據被上訴人陳明在 卷，核與證人林蘭芳、卓琍萍、胡美華、楊金寶等人於前開 刑事案件偵、審中所為證述大致相符（見本院99年度上訴字 第236號刑事判決第36至38頁），參以一般醫院向中央健保 局申請醫療費用，係由院內之病歷室健保申報組此類之行政 科室處理，而此類行政科室乃係依各醫生所提供之病歷資料 為依據，並無從實際干涉醫師之醫療行為，足徵被上訴人前 開所述，應堪採信。是本件既因陳仁文故意不法詐欺中央健 保局醫療費用，致被上訴人遭中央健保局以系爭處分書處以 18,254,926元罰鍰，則被上訴人所受該18,254,926元之損害 與陳仁文之故意不法侵權行為間，其因果關係至為明確，上 訴人前開所辯，顯非可採。
㈡上訴人辯稱被上訴人長期未盡注意、監督之義務，對於得以 防止違法情事發生之內部機制未能積極具體落實，就本件損 害之發生及擴大亦與有過失，請求減輕或免除給付金額，是 否可採？經查，按損害之發生或擴大，被害人與有過失者， 法院得減輕賠償金額或免除之，民法第217條第1項定有明文 。此項規定之目的，在謀求加害人與被害人間之公平，故在 裁判上法院得以職權減輕或免除之（最高法院85年台上字第 1756號判例意旨參照）。而所謂被害人與有過失，須被害人 之行為助成損害之發生或擴大，就結果之發生為共同原因之 一，行為與結果有相當因果關係，始足當之。倘被害人之行 為與結果之發生並無相當因果關係，尚不能僅以其有過失， 即認有過失相抵原則之適用。本件係因陳仁文故意不法詐欺 中央健保局，致被上訴人受有前開損害，有如前述，自難因 被上訴人於陳仁文為故意不法詐欺行為時，未能及時發現陳 仁文之故意詐欺行為，即謂被上訴人就其所受損害之發生或 擴大為與有過失。況被上訴人向中央健保局申請健保費用，
雖係由其院內申報組行政人員負責，惟其申報組行政人員僅 能匯整醫師所紀錄之門診紀錄等資料予以形式上審查，對執 行業務醫師所填報之門診內容，申報組人員無權加以實質審 查，已如前述，亦難謂被上訴人有何長期未盡注意、監督之 義務。而依上訴人所提○○醫院94年4月12日○醫歷字第000 000000號函、95年3月13日○醫歷字第0000000000號函、95 年7月19日○醫歷字第0000000000號函、96年12月7日○醫歷 字第0000000000號函、98年11月9日○醫歷字第0000000000 號函、98年12月8日○醫歷字第0000000000號函、98年12月1 8日○醫歷字第0000000000號函及99年1月11日○醫歷字第00 00000000號函，均係被上訴人於陳仁文為本件故意不法詐欺 行為後所為，且內容僅係有關申報程序、方式及改進事項等 之回覆（見本院卷第135至144頁），尤難憑以證明被上訴人 於陳仁文為詐欺中央健保局時有何未盡善良管理人注意義務 之情事。是本件無民法第217條第1項之適用，應堪認定。上 訴人前開所辯，亦無足採。
七、綜上所述，被上訴人依繼承及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請求上 訴人連帶賠償在18,254,926元及自刑事附帶民事起訴狀繕本 送達翌日即98年4月4日起至清償日止，按年息百分之5計算 之利息，核屬有據，應予准許。原審因而為上訴人敗訴判決 ，核無不合。上訴意旨仍執前詞，指摘原判決不當，求予廢 棄改判，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八、另按繼承人對於被繼承人之債務，以因繼承所得遺產為限， 負清償責任，新修正之民法第1148條定有明文，此規定適用 所有繼承人，且不待繼承人主張，即民法修正後關於繼承均 採限定繼承為原則。又繼承人對於被繼承人之債務，以因繼 承所得遺產為限，負連帶責任，民法第1153條第1項亦著有 明文。本件陳仁文於原審訴訟進行中之102年12月2日死亡， 而上訴人並未聲明拋棄繼承，故仍應繼承陳仁文之侵權行為 損害賠償債務，而依上開說明，上訴人僅應在其繼承陳仁文 所得遺產範圍內負清償責任，本院爰諭知如主文第3項所示 。
九、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主張、陳述及舉證，經審酌與 本院前開判斷不生影響，爰均不再予以逐一論述，併此敘明 。
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無理由，依民事訴訟法第449條第1項、第85條第2項，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04 年 7 月 30 日
民事庭審判長法 官 王紋瑩
法 官 劉雪惠
法 官 王萬金
以上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其未表明上訴理由者，應於提出上訴後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狀（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上訴時應提出委任律師或具有律師資格之人之委任狀；委任有律師資格者，另應附具律師資格證書及釋明委任人與受任人有民事訴訟法第466條之1第l項但書或第2項（詳附註）所定關係之釋明文書影本。如委任律師提起上訴者，應一併繳納上訴審裁判費。
附 註：
民事訴訟法第466條之1（第1項、第2項）：對於第二審判決上訴，上訴人應委任律師為訴訟代理人。但上訴人或其法定代理人具有律師資格者，不在此限。上訴人之配偶、三親等內之血親、二親等內之姻親，或上訴人為法人、中央或地方機關時，其所屬專任人員具有律師資格並經法院認為適當者，亦得為第三審訴訟代理人。
中 華 民 國 104 年 7 月 30 日
書記官 吳璧娟